2025年8月15日,是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80周年的日子。回望历史,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和亚洲其他国家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当日寇的铁蹄踏入沂蒙,这片古老的土地便沦为侵略者施暴之所,曾经热闹非凡的集市在日寇的暴行下化作血色舞台。当集市的热闹气氛被炸弹撕裂,当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戛然而止,罄竹难书的日军罪行簿上又添上了一笔笔血债。侵华日军无视国际法,毫无人性地实施“无差别轰炸”,大规模屠杀中国无辜民众,妄图以此打击中国人民的抗战意志。这些镌刻在民族记忆中的伤痛,将永远警示后人不忘历史、珍爱和平。
在临沂客户端讯农历逢五排十,沂水县高桥镇沭水村G233国道旁的集市上,商贾如云,人潮涌动,一派热闹繁忙景象。沭水大集是这一带历史悠久、规模较大的集市之一,然而,80多年前,沭水大集却遭遇了“恶魔”的残暴袭击。
噩梦惊魂:火海里的沭水大集
沂水县闫家店子村闫永庆的家人没有想到,25岁的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去南边相距仅三四里远的沭水赶集,却成了其与家人的永别。
这一天是1937年12月27日,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正是沭水逢集的日子。
沭水村在沂水县高桥镇北,因濒临沭河而得名。沭水集曾是沂水北部第一大集,集市从南门外到北门外,从东大街到南岭,东西、南北均有二三里地。
“六月二十四”特大暴雨的阴影还没有散尽。据《沂水县志》载,1937年7月31日(农历六月二十四),因特大暴雨,沭河决口,沭水村882间房屋被冲垮,308人被淹死。谁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农历十一月恰逢冬闲时节,远近各村男女老少纷纷来赶沭水集。上午10点左右,正是集市最热闹的时候,突然两架飞机从北面呼啸而来,两道黑影紧贴着树梢低飞而过,发动机的轰鸣瞬间掩盖了集市上的喧闹。赶集的人们很少有人见过飞机,好奇地踮着脚朝飞机远去的方向张望。
不料几分钟之后,轰鸣声再次由远而近,两架飞机像黑色的恶魔一样越飞越近,眼尖的赶集人已经清楚地看到机翼上的“膏药旗”标志了。飞机很快抵达集市的上空,正当人们惊奇不已的时候,只见飞机屁股一翘,像母鸡下蛋一样掉下一个个黑色的物体,落到地面后轰隆地炸响。一瞬间,集市上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周围的人被炸得血肉横飞,附近的摊位、民房也燃烧起来,集市陷入一片火海。
沭水集地势平坦空旷,赶集的人又多,很多人被炸死、炸伤,还有人身上着火被活活烧死。没被炸到的人们也四处奔逃,到处躲藏。爆炸声、哭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刚刚还热闹繁忙的集市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据老人们回忆,当时日军在沭水集一共扔下四颗炸弹,其中一颗落在集市南部学校的屋后,一颗落在集市的说书场子里。这次轰炸,马站、高桥两区的村民伤亡最大,一些被炸成重伤的百姓因无钱医治,后活活疼死。
事后统计,共有70余人被炸死,100多人被炸伤,炸毁、烧毁房屋300多间。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沭水集因而萧条,这一惨案在当地百姓心中留下了难以忘却的惨痛记忆。
罪行累累:日军屠刀一再挥向大集
沭水大集惨案仅仅是日本侵略者残害沂蒙人民罪恶行径的开端,随着日军攻占临沂,盘踞沂蒙,凶残的鬼子兵便一次次将屠刀挥向集市上的无辜平民。
1938年2月,日军坂垣师团向临沂城进犯,遭到张自忠、庞炳勋部队的奋勇抵抗。3月初,日军矶谷师团沿津浦铁路南下,直取台儿庄,李宗仁等指挥中国军队与日军激战。日军在台儿庄连连失利后,急于抽调临沂战场的日军支援台儿庄前线。国民革命军第五十一军一一四师奉命在兰陵一带布防。日军为使援军顺利到达,便用炮火和飞机对临沂至兰陵一带进行轰炸。
3月26日(农历二月二十五),正是兰陵大集,以兰陵美酒闻名的兰陵镇,不仅是临沂南部重镇,也是这一带较为繁华的集市。上午,一架飞机在兰陵上空盘旋两圈后飞走,赶集的人吓得赶紧跑光。下午,两架黑色的飞机再次飞临兰陵上空,一架飞机在西北窑洼子投下一颗炸弹,第二颗投到刘义和家里,刘义和的二儿子被炸死,刘昌荣母亲被炸断一只胳膊,疼痛难忍而跳井身亡。又一颗炸弹投在西北隅做豆腐的王德胜家里,豆子和石磨都被炸飞了。一颗炸弹落在学子汪南沿,附近酒店的黄姓掌柜和段姓伙夫被炸身亡。一架飞机在南菜园附近扔下两颗炸弹,正在种菜的程庆雨的母亲和他四岁的妹妹及附近居住的陈庆祥夫妇被当场炸死。一颗炸弹扔进西南隅靳广志家的四合院,整个院子被炸平,留下的弹坑好多年还未填上,附近居住的王文成、街头卖猪头肉的王昌云等人被炸死。日军飞机轰炸兰陵,共炸毁房屋50余间,炸死、炸伤40余人。
4月3日,台儿庄战役进入尾声,临沂保卫战也进入最后阶段。这天,正值农历三月三传统的汪沟(原属费县,现划归兰山区)春季农贸物资交易大会,每年“逢会”人们都有赶会逛集的习俗,集市上熙熙攘攘,人山人海。上午10时许,两架日本飞机飞临汪沟东集前村的集市上空盘旋,看到这里人群密集,先扔下了一颗炸弹,“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四溅,尘烟漫天,繁忙热闹的集市顿时乱作一团。吴家庄村的刘德夫、沙岭子村的朱金氏、张家寨的李五、许家寨的许宝光等被当场炸死;西集前村的王荣被炸死时,手里还攥着鸟笼。哭喊声、惨叫声交织成一片,赶会的人朝西南方向的松树林跑去,尾随而来的日本飞机朝松树林里投下一颗炸弹,又有十多人被炸死炸伤。随后,日本飞机又在集场子后面投下一颗炸弹,钻进水汪地里没有爆炸。几天后,时任汪沟乡乡长朱廷元带人扒出这颗炸弹时,炸弹爆炸,朱廷元一只眼睛被炸瞎。这次来赶会被日本飞机炸死炸伤的共30多人,13间房屋被炸毁,100多棵树木被毁坏。
5月30日(农历五月初二),位于沭河东岸的莒南县刘家庄正逢“麦市集”,附近村庄的农民纷纷赶集置办麦收所用的农具等。上午10点多,从东北方向飞来一架日本飞机,隆隆的马达轰鸣盖过了集市的喧哗。飞机飞过集市上空,发现赶集的人黑压压的,于是又从西边调头飞回,用机枪对准人群密集的地方扫射,很多人中弹,死伤无数。在赶集的人们惊叫、哭喊声中,鬼子的飞机再次盘旋回来,又扔下一颗炸弹,人群立刻倒下了一片。赶集的人纷纷逃命,但刘家庄集东面是围墙,西边是一条河,地形对逃生极为不利。敌机又扔下一颗炸弹,在空中爆炸后威力更大,一下子炸死几十人。人们更加没命地狂奔,一部分人不顾水深跳河逃命,更多的人涌向刘家庄围墙的西门,想到村里躲藏。平日宽敞的大门一下被挤得水泄不通,有的人被挤倒,狂奔的人群又从人身上踩过,一时间被踩踏而死的就有20多人。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更加疯狂地来回扫射,哪儿人多,机枪就扫向哪儿。西门外几十米的路面上,转瞬间就倒下了90多具尸体。鲜血浸透了大地,就连西边的河水也被染红了。日军的轰炸、扫射使300多人丧生,200多人重伤,给当地人民带来巨大的灾难和难以愈合的精神创伤。
1939年6月7日(农历四月二十),正逢蒙阴县坦埠村大集,七架日本飞机向集市和村庄内投下多颗炸弹和燃烧弹,整个集市成为一片废墟,当场炸死58人,炸伤数百人。当时驻扎在坦埠村的中共蒙阴县委及八路军某部四支队8人牺牲,国民革命军五十一军某部13人殉难。两天后日军包围了坦埠村,所幸驻军和民众已提前转移,日军纵火焚烧全村的房屋,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大火过后,只剩下一座瓦顶的庙宇。
1940年3月4日(农历正月二十六)是兰陵县层山镇(时属临沂县)大集,日本飞机扔下三颗炸弹,分别落在张启昌家堂屋、宋长江家土炮楼和集市上,张启昌一家7口、宋长江一家3口被炸死,赶集的也死伤多人。
血色档案:暴行背后的战争机器
发生在沂蒙地区的这几起集市惨案并非孤立事件,而是日军“无差别轰炸”政策的集中体现。从沭水集到层山集,日军的袭击模式极为一致:选择人口密集的集市,在交易高峰时段发动袭击,使用大威力炸弹及燃烧弹,有时配合地面部队进行“清剿”。这种系统化的暴行,在日军档案中早有预谋——1938年日军《对华作战指导纲要》明确提出:“对敌方平民聚集区域实施毁灭性打击,以摧毁其抗战意志。”
1931年10月,日本关东军独立飞行中队出动12架飞机轰炸辽宁锦州,这是日军对中国城市实施无差别轰炸的开端。中日全面战争爆发后,日军为了摧毁中国政府的抵抗意志,消磨中国民众的抗战信念,逐步扩大无差别轰炸的范围,妄图人为制造恐慌,达到解决中国问题的目的。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10月,国民政府从南京迁都重庆。12月,日军进占南京城,对我手无寸铁的同胞进行了长达6周惨绝人寰的大规模屠杀,30多万平民惨遭屠戮。而日军早在攻入南京之前,就开始了对南京周边地区的狂轰滥炸。11月,日本陆军航空本部通过《航空部队使用法》,其中第103条规定:“战略攻击的实施,包括破坏目标地域内的政治、经济、产业等中枢机关,并且重要的是直接空袭市民,给国民造成极大恐怖,挫败其意志。”这是人类战争史上第一次明文规定可以在战争中直接以平民和居民街道为目标实施空袭,突破了战争伦理的底线。
日军在沂蒙地区这些集市犯下的累累罪行,是其侵华战争中反人类暴行的缩影。从集市上空呼啸而过的“黑色恶魔”,不仅是战机的隐喻,更是战争机器对人性的吞噬。铭记这些惨案,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为了捍卫历史真相,为了让“集市上空的硝烟”永远成为过去。如今在沂蒙大集上,浓郁的烟火气总给人以满满的幸福感,但那段血色记忆,将永远铭刻在民族史册上,时刻警醒着每一个中国人。
市融媒体中心记者 宋培志
编辑:李婷